1200.土司王墓（136） 黄金蜜酒

安雪锋从小到大就有种犟劲, 对什么上心了就一定研究透了，否则会日日夜夜琢磨。自从见到乙零后，他就开始琢磨乙零。但人类是很难理解妖神鬼怪的脑回路的, 乙零也让安雪锋琢磨不透，就比如他说的孩子, 并不是人类对喜爱猫狗的昵称，而是真正的, 有紧密联系的孩子。

这紧密联系是血缘吗？还是一些山精特有的紧密关联？乙零在见到它们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些个孩子, 是因为失忆还是他确实不知道这些孩子，就像植物的种子随风落到地里, 谁也不知到会长出什么东西来？乙零是朵雄花吗？很多花是雌雄同体的，但他在乙零体内播种了很多，那些种子并没有孕育出新生命，白虎能闻出来。

生殖隔离？

不, 这些虫子和乙零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这是直觉告诉安雪锋的。乙零和他的这些‘孩子们’的关系应该更紧密具体，并且具有更多功能——

譬如乙零一念之下就能控制它们，能掌控它们的生死, 多疑的乙零会对大蜜蜂和黑毛虫放心, 肯定是因为掌握着它们的要害。他那种笃定的情绪更让安雪锋确认自己的推测, 如果不是血缘，那会是灵魂吗，安雪锋想到了他和乙零之间紧密的灵魂联结。

他们已经亲密到能在脑内交谈, 而且能隐约感知到彼此的情绪, 隐私的一面向对方展开，这种灵魂联结发展到最后乙零会不会真能掌控他的生命，一念之间就让他死亡, 安雪锋也不确定，但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和乙零紧密连接到一起，如果乙零受伤，他会共同承担。王澎湃他们其实也和乙零有这种联系了，只不过能承担的不如他多而已。

那么这种灵魂联系走到最后就会被乙零认为是‘孩子’吗？他算是乙零的‘孩子’吗？

不不不，狐王猛地甩了甩头，这种想法太可怕，他们都上过床了，安雪锋可不想降这种辈分！

那么就是说要么灵魂联结也有不同的种类，要么乙零在虫子里拥有特殊的身份地位和权柄。

乙零拥有这种能力，他哥哥有吗。

安雪锋眼角余光斜了下走在卫洵身边的黑狐狸，它体内的操控者彻底销声匿迹了，连力量波动也几乎没有。这位操控者和乙零哥哥同样，都有远程将人做成傀儡上身操控的手段。

安雪锋之前推测他们有可能是同族或者关系紧密的人，但现在想来，黑狐狸背后的操控者有没有可能是乙零哥哥的‘孩子’？要真是这样他带的队都快变成零家大院了。

必须提前小心这点，到现在安雪锋还没找到解除卫洵身上问题的办法，队友陷入这种困境令他揪心，安雪锋并没有因为乙零就连带着相信那位大哥，非人类的思想实在太难揣测。相比之下乙零倒是在这方面更有些人类的同理心，灵魂联结也让狐王更放心，它叹了口气，只觉得短短几天的经历已经比他这辈子都荒谬离奇，人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遇到，但一会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狐王笑起来没有声音，但愉悦的心情却被灵魂联结对面的乙零感知到。乙零好奇用精神戳了戳他，安雪锋也戳了回去，就这样私密互动着，变异大蜜蜂带他们飞到了蜂巢中。

这处墓穴很宽广，近乎一个小广场大，说是墓穴倒更像是个宽阔的天然地洞，但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近乎呛鼻的腥甜味，像浸泡过尸体的蜜液，让人恶心作呕头晕目眩，粘稠浑浊的蜜色液体顺着蜂蜡流淌，到处都是黏糊糊的，前后左右头顶脚下，褐黄色的蜂蜡占满了全部的空间。

从他们头顶到洞顶本该有十来米高，然而蜂巢蜂蜡从洞顶一直垂落下来，几乎到了狐王的头顶，六边形规则的巢口密密麻麻，像一个个黝黑的窟窿正对着它们，看得人头皮发麻。有的巢口是空的，有的里面隐约能看到蠕动的白色虫子，它们有成年人大，圆胖鼓胀，头上两个黑点，就像人的眼睛，乍一看真像是一具具虫尸，隐约能看到蜂巢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巢口，那应该是变异蜂后所在的地方，蜂蜜般黏糊糊的金色粘稠液滴浸满了那处巢口，拉着丝滴落。

和浑浊的蜜色液体相比，这金色液体就像流动的黄金，纯粹璀璨让人喜欢，仅从看来脑补它的气味应该是清甜蜜香，但在狐狸们闻起来却是极浓重的腐烂尸臭味，尸臭中还泛着隐隐的酒香，很难形容这种混合的气味，王澎湃他们都快要吐了，这对嗅觉灵敏的狐王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然而安雪锋特意留意了一下苗芳菲、黑毛虫和变异大蜜蜂的表情，他们仨都没有掩饰，脸上的表情是真实的嫌弃，同时却还有一种隐约的迷醉。就像猫闻着蹭到了榴莲的猫薄荷，一边忍不住想嗅一边本能埋屎，和他们之前推测的一样，这种导致蜂后变异的污染对虫类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但他们的嗅觉还算正常，不会觉得这污染玩意好闻，这就和乙零不一样了。他的口味有些奇特，如果在这里应该不会觉得臭吧。他会闻到什么气味？酒心巧克力还是蜂蜜糖？

“嘤嘤嘤……”‘安队，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吗？’

由于这边遍地都是黏糊糊的蜂蜡和污染根本无处下脚，狐狸们暂时退出了这处墓穴，王澎湃开来了铁柜，狐狸们能站在铁柜里不用和地上的蜂蜡接触。但这边的蜂巢实在太庞大，蜂蜡太多，乙零感应到的虫尸污染核心就在蜂巢最深处，也就是蜂后巢口的后面。

想要接近哪里属实有些困难，铁柜碾过蜂蜡蜂巢时带的周围六边形巢口摇晃，时不时就有一条白胖幼虫垂落下来，像跳楼的人一样砸在铁柜旁边，就像一条黏糊糊的暖水袋在它们身边炸开，最恐怖的是在浆液漏出后幼虫的皮囊隐约可见里面有什么活物在挣动，在柔韧的虫皮上凸出人手似的印子。

这些有成年人长的幼虫里好像真裹着什么虫尸啊，狐狸们真是快被恶心吐了。王澎湃真想关上铁柜柜门直接一头莽着创到目的地，但狐王安队能挤进铁柜，那只巨型的变异蜜蜂却不可能进来，现在在蜂巢里它就像回老家了一样，那些黏糊糊，让车速都无法遏制变慢的蜜液滴在它身上就直接滑落下去，那些黑黄相间的毛发始终蓬松干燥。

多亏蜂巢里没有变异蜂后和其他蜜蜂，铁柜才能这样安稳向前推进。要是变异巨型蜜蜂要在蜂巢里面搞事，那他们又将面对一场恶战！浓重的污染气味已经让所有狐狸们精神紧绷，时刻紧盯着巨型蜜蜂的动静，万向春的火焰几乎都含嘴里了，然而直到蜂后巢口这只变异大蜜蜂竟然还老老实实的！

它甚至还冲安队嗡嗡叫着，像是在跟他说话。狐狸听不懂虫子话，哪怕狐王也没学蜜蜂语言。但它差不多读懂了巨型蜜蜂的肢体语言，狐王微微点头，那巨型蜜蜂就嗡得一下冲进了蜂后巢口里。狐狸们立时高度紧张忌惮起来怀疑它是不是要反水，是不是要自己变蜂后，毕竟动物界很多生物都有变性的能力。

然而没过一会巨型蜜蜂就飞出来了，它看起来有点狼狈，绒毛凌乱身上散发出一种极甜腻的异香（恶臭），这些全都源自它漆黑前肢捧着的东西——它把蜂后巢口深处的王台拽出来了！在这王台中一颗皮球大的蜂后卵正在孵化，搁着极薄的卵壳已经能看懂蜂后幼虫在里面舒展身体，随时都能破壳而出。

旧有的蜂后死亡，新的蜂后当即就开始孵化，他们要是修整一晚再过来恐怕就要对上新的变异蜂后了！幸好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嗡嗡——”

在变异蜜蜂从蜂巢里夺走王台和蜂后卵后，整个蜂巢开始坍塌，大堆大堆的蜂蜡塌陷下来，砸得铁柜砰砰震响。好在蜂蜡不再是那种粘稠的状态，干瘪的就像枯蜡皮，一刻钟后这处墓穴再次大变样，墙壁上还黏着很多六边形的巢口，但都已经变成了干枯的黑褐色。蜂巢中间最核心的部位完全变了样，蜂蜡挤压收缩，最终在原本蜂后巢口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颗蜜金色的头颅。

它看起来畸形扭曲，眼耳口鼻都是六边形的巢口，简直就像什么外星怪物。但那种污染的气息和蜡脑是近似的，这就是虫尸的污染核心。虫尸头颅没有天灵盖，能直接看到它颅内并没有脑子。或许蜡尸的脑子适合放到这里？所有尸体的污染核心会拼凑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但现在没有脑子的虫尸头颅中有另一样东西。

在空荡荡的虫尸头颅中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壶，它有着弯曲的把手和尖尖的壶嘴，壶身上雕琢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和安雪锋他们见过的土司王墓陪葬品格格不入。

这是个西式的金壶，最奇异的是壶里面还有浅浅一层蜜金色的液体！令人目眩神迷的光点在液体中浮沉，宛如融化的金液，这回不再是臭里含香或是臭里含酒了，在场的所有狐狸和虫子们都闻到了一股令人心醉的甜蜜酒香。

这是黄金蜜酒。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就好像这股甜蜜酒香中蕴含着有关它的信息。

这是极其珍贵的黄金蜜酒，只要喝下它，就能前往让无数冒险家雇佣兵毕生狂热追寻的神秘国度——

黄金之国！

* *

黄金之国？

重返盐湖那边，指挥着蜡尸大军清理崩塌碎石的乙零若有所思，抽了抽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