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屁股还没有坐热，‘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警惕的看着营帐周围，面色变得十分凝重，并未发现风吹草动后倒是安心不少。
他非常确定这件事情是真的，没有人会拿此事开玩笑。
袁成玉看着他的样子，急忙补充的说道，“毛将军放心，既然我现在还在这里，你想的事情，暂时肯定不会发生。”
毛文龙听着袁成玉的话，站直身子，警惕之色并未退，“督师大人究竟何意？”
袁成玉依旧不紧不慢，脸上挂着笑容，非常淡定的看着毛文龙，“我将其他人都支走，是有些话只能单独与毛将军讲，与其说是家父想要杀将军，还不如说是有人想借家父之手杀您。”
说到此处之时，毛文龙依旧一脸警惕的看着袁成玉，杀人也好，借刀杀人也罢，不管是谁，都是要对老子下手，能有什么好东西。
见毛文龙警惕之色未减，袁成玉非常清楚这个老狐狸没那么好骗，见对方思索之时，袁成玉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朝着毛文龙推了过去，“将军看看这个吧。”
“这是？”毛文龙迟疑的看着袁成玉推过来的信件，将其拿在手里。
信件封口处上的朱红腊虽然被破坏，但上面还清晰可以看见有印章盖过的痕迹，只不过上面的字被刻意的摩擦掉，这样完全看不出是哪个组织发出来的信件。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毛文龙见到朱红腊的时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当初一位内阁大人的信件用的就是这种朱红腊，虽然外面买不到，但是宫中的达官显贵用的都是这种东西。
毛文龙接过信件后，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想要打开之时却犹豫的抬头看了一眼袁成玉。后者微微扬起下颚，脸上还挂着笑容。
这封来自宫中的信函，本不是给自己的，有很多关于宫中的事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也是毛文龙犹豫的原因，可若真关乎自己的生死，那岂不是……
思索间，他不再犹豫，直接将信件打开。
打开信件的瞬间，毛文龙看到上面几个大字，瞳孔瞪的溜圆，上面赫然写着，“毛文龙十二大罪状。”
他惊讶的抬起头，没有时间再看袁成玉的表情，仔细盯着信函看了起来。
‘其罪一也，九年以来，兵马钱粮不受督抚管制，恣意妄为。’
‘自开镇以来，报经朝廷之事，无属实，欺诳之至，其二也。’
‘刚愎撒泼，无人臣礼，无君无父，其三也。’
‘每年要饷数十万，实则东江不过两三万兵，冒领空饱，中饱私囊，其四也。’
‘东江岛开马市与金私通，拿国家公器行营私之事，其五也。’
‘东江弹丸之地，毛姓者居多，赐他人改作毛姓，将镇边之所，改作私家封地，树已之爪牙，其六也。’
‘堂堂朝廷二品大员，行如匪盗，劫掠来往商人，杀人越货，获赃无数，其七也。’
‘将权力当作私器收部将之女为妾，凡东江民间妇女有姿色者，皆据为已有，其八也。’
‘抓百姓为壮丁日给米一碗，往东北挖山参，使壮丁遭后金屠杀无数，一心之贪念，草菅人命无数其九也。’
‘魏忠贤当权时，主动疏请内臣出镇，趁机攀交，甚至私下拜魏忠贤为父，此十也。’
‘当年后金破铁山，杀辽人无数，你逃窜皮岛，目掩败为功，此十一也。’
‘开镇以来不能复辽之寸土，与敌勾结，此十二也!’
条条状状，字字清清。
在信件的落款处，毛文龙赫然看见四个大字，‘尽早除之！’
虽然这四个字都是用黑色的墨水书写的，但是毛文龙感觉这几个字超然醒目，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流血，变得深红，刺痛双目。
毛文龙看到最后之时，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将手里的信件拍在桌子上。
若非榆木皮糙肉厚，毛文龙这一巴掌定是将其拍的粉碎。
“乱弹琴，简直是乱弹琴！我什么时候占据部将之女为妾，什么时候？”毛文龙咆哮着怒吼道，“还有，老子什么时候通敌了？”
十二大罪状，有实情亦有虚构，让毛文龙失态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有很多事情是真的存在。
他慌了，因为这十二大罪状条条状状都可以置他于死地，根本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眼见着毛文龙愤声怒骂，袁成玉依旧笑脸盈盈，十分惬意的喝着水，不紧不慢，不慌不张，似乎这件事情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
眼见着怒骂声越来越小，袁成玉看着逐渐恢复理智的毛文龙感叹的说道，“毛将军不必动怒，这些事情的真假重要吗？”
“这其中很多都是冤枉本帅的，难道不重要？”毛文龙怒呵道。
袁成玉呵呵的笑了笑，非常随意的说道，“真假对于我们来说肯定重要，但是对于那些想要置您于死地的人来说，只不过是理由罢了，他们根本不在乎真假。”
袁成玉巧妙的用了‘我们’二字，将自己与毛文龙划分到一个战线上，一瞬间博得毛文龙浅浅的信任，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
袁成玉的话，深深的击中毛文龙的内心。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毛文龙可比袁成玉还要清楚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
正如袁成玉所言，真假根本不重要。
此时，毛文龙终于恢复理智，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信上，目光直视着袁成玉问道，“袁督师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袁成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毛将军以为父亲若是真想要动手的话，您还能在这里喝茶吗？”
毛文龙听到此处之时，满脸震惊之色，袁成玉看着他的表情，心中非常满意，‘对喽，就是这个表情！’
随后，袁成玉侃侃而谈，“父亲说毛将军真英雄也，独自镇守东江岛牵制后金，功不可没，当然，有些小贪念在所难免，不足以掩盖其功，父亲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栋梁将军被人杀害，所以才让小侄前来，有些话，也只有我能代替父亲与您说。”
毛文龙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的看着袁成玉，“督师大人真是这么说的？”
“这还能有假？”袁成玉打着包票说道。
震惊之色无以言表，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毛文龙激动的看着袁成玉，问道：“袁督师何在，本帅要当面感谢督师救命之恩。”
袁成玉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毛将军糊涂啊，事到如今难道还不能理解家父的良苦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