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晚

11

翌日,关于暴露狂的传闻不止没被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了。

这天结束晚自习,姜织特意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东西揣进口袋里,趁放学人流高峰时刻,起身离开教室。

也是巧。姜织刚迈出教室门,正逢上沈译驰提着书包从后门过来。

“回家吗?”姜织主动搭话。

沈译驰仿佛才注意到她,脚步顿了下,嗯了声,又问她:“今天也补课?”

姜织点点头,说:“要一起吗?”

“走吧。”沈译驰没有意见。

不断有学生从教室出来涌到走廊上,两人没停留太久,随着人流下楼。

察觉到路过同学有意无意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姜织后知后觉这个提议大概会给沈译驰添麻烦。

沈译驰还记得昨晚姜织被那两个醉鬼吓出的一额头汗的样子,想问问她补课结束有没有家人来接,正要开口时,听到姜织的声音——

“你现在有女朋友或者暧昧对象吗?”

比起这个问题,沈译驰要问的事显得无关紧要。他偏头望过去,恰好对上她真诚发问的目光。

体型关系,男女生的步速如果不是刻意调整很难统一。姜织和沈译驰被裹挟在人流中,明眼人一看他们就是同行的。

沈译驰单手抄着兜,另只手把单肩挂着的书包往上提了提,嗓子堵着,有些痒:“没有。”

说话间,两人拐到四楼的楼梯间。半个楼层的学生蜂拥而来,嘈杂声拔高几分。姜织似乎哦了声,但过于短促轻微,沈译驰没听见。

听没听见也没区别,接下来长达半分钟的沉默,把沈译驰心内蠢蠢欲动的情绪调动得达到煎熬的程度。

下楼这一路,听身边的学生聊学习压力,说待会要吃的宵夜,计划高考结束后的生活……很吵,吵得要命,向来不讨厌烟火气的沈译驰如是评价。

等出了教学楼,来到开阔的室外,人群密度松缓,沈译驰才自在放松许多。

姜织手揣在口袋里,右口袋比左口袋多装了样什么东西,长型的,她似乎在走神,手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时半会不会开口的样子。

沈译驰视线移到她脸上,不急不缓地问:“还想问什么?”

“什么都可以问吗?”姜织回视他,别看她现在一瞬不瞬很坦荡,实则刚刚在心里正后悔先前逞一时嘴快说喜欢一个人自习,这让她怎么开口提第二次呢,这不是明晃晃给了沈译驰可以拒绝的理由吗。

她能问什么。

她其实想问几道题,如果能约一下周末自习,那就更好了。但在那之前,姜织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确定:“你有恋爱的打算吗?”

如果他想恋爱,姜织和他走得近便不合适。如果他说有,那她趁早别打约他一起自习的主意。

庆幸的是,沈译驰的回答依旧是:“没有。

沈译驰这一遍说得并不像前一遍那么痛快。像童话故事里被封进陶罐后沉在海底的恶魔,在一年一年的等待中,欲望的沟壑只会越来越难以填满。

正是放学时间,没有车辆通行时校门只开一侧的小门放学生通行。离得近了,人流再次大起来。

“你周末——”姜织开口后,突然想起上次在办公室问的也是这一句,正犹豫要不要换个问法时,斜前方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阿驰。”

姜织听到了卢悦的声音。

被叫到名字的沈译驰问她:“还不回家?”

“是要回去的。”卢悦的声音低缓,说话间看了姜织一眼。

姜织弯唇露了个笑,算是打招呼,打算让到一边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或者她先走也行。

哪知她刚挪半步,被沈译驰发现:“你等我一下。”

“……好。”姜织答应着,余光察觉卢悦看她的眼神变了。

沈译驰无知无觉,一副邻家哥哥的语气,亲昵不足,生疏有余地对卢悦交代:“时间晚了,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外面逗留,早点回家。”

卢悦搓着手指不好意思承认:“我知道。阿驰,我晚自习时看了部刑侦剧,讲的就是独身女生被尾随杀害的故事,我有点怕,不敢……”

卢悦从小话密,修饰语用得多,加上音量不大。沈译驰视线偏到一旁的姜织身上时,不自觉走了神。

人的记忆有迹可循,有了“卢悦”这个连接点,他突然记起姜织在全校师生面前跳舞是高一时的事。

高一军训结束后的迎新晚会,她和卢悦作为新生代表合作出了一个节目,节目名叫《镜花》。

他记得舞蹈开头,卢悦和她扮演着镜子内外的两个倩影,她们体形相近,举手投足以镜面成像的标准完全对称。卢悦是镜中女,拥有自主意识后,灵动俏皮。姜织是舞蹈一开头背对着观众的舞者,沉静,优雅。

舞者身段美而柔,修长的四肢线条在丝丝光影中曼妙婀娜。

沈译驰当时被卢悦提醒一定给她捧场,他应下,但中途接到通电话出了礼堂,更多的节目细节便记不清了。

节目反响似乎很不错,史唐当时误会沈译驰和卢悦有什么,隔三差五就跟他提学校里谁谁谁又跟卢悦表白了,顺便说到和卢悦搭档的另一个女孩格外低调,那些想献殷勤的人都找不到机会。

…………

“……阿驰,你能陪我等一会吗?”卢悦把话说完,衣摆被她搅得皱皱巴巴。

沈译驰神态自若得仿佛刚刚没有走神,适时接住她的话:“我还有事。校门口有保安执勤,你可以在保安亭等司机来接。”

卢悦还要说什么,却发现沈译驰视线移到姜织身上,他示意可以走了。

姜织跟上沈译驰,走出段距离。她对青春期男女恋爱的理解,还不如饱览各大热门言情的吴桐雨——吴桐雨把自己的感情处理得一团乱麻,姜织要比她更差劲儿些。

但就算姜织没开窍,也不妨碍感受到卢悦对沈译驰满得快要溢出眼眶的浓烈喜欢,

穿过马路时,姜织注意到卢悦还站在校门口,巴巴地望着这边,再看沈译驰,后者压根没往那边瞧。

“刚才要说什么。”他问。

姜织心说沈译驰神了,他都没看自己,怎么知道自己有话要说的。孰不知他问的是几分钟前姜织没说完的,而非几秒钟前她要说的“话”。

“卢悦喜欢你,你把她一个人留在那是不是不好?”姜织犹豫道。

“那——”沈译驰其实拎得清自己和卢悦的距离,卢悦是独生女,在家有父母照顾,上学后卢阿姨和叔叔拜托沈译驰帮忙看着点,沈译驰算她半个哥哥。寒假露营那天,卢悦跟他告白,沈译驰拒绝后,便决定把仅存的“亲情”也撇了。似乎真如唐湘汶说的,他冷漠,狠心,有被害妄想症似的,关系说撇清就立马做到。

反倒是姜织的态度,让他有些拿不准。之前有女生跟周淮这样说话时,周淮怎么说的来,说对方是闹脾气使性子吃醋呢,而其他女生又是评价这种行为的?茶言茶语。

她这是吃醋了?

沈译驰盯着她,把话说完:“我回去?”

姜织问完,就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多。沈译驰反问的话,恰恰印证了她自我反省的结果。

她没吭声,强制结束这个话题。

沈译驰单手插兜,走在里侧隔开姜织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没非要追问出个答案。

她的反应在他看来,无疑代表着“不想让他回去”。

沈译驰隐约觉得,自打确定她的心意后,再看她这样戳一下,又缩回去,然后再试探,再藏着的拉扯过程,并不觉得折磨,反倒有几分曲径通幽的享受。

翌日周三,白天的两人有各自的活动区域,在教室里隔着两排座椅,连进出教室走的都不是同一个门。

跑操、去食堂,在同一时间段碰面是挺容易的,但他们哪怕一个眼神往来都没有。

连续两晚同行的事,仿佛一支只有他俩听过的夜半小夜曲。

直到晚自习后,小夜曲即将奏响。

姜织边收拾书包,边留意沈译驰的动向。史唐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靠在椅背上低头笑,似乎不着急走。

姜织盯了片刻,拿出手机点开与他的对话框,编辑道:“一起走吗?”

沈译驰手机在桌洞边搁着,屏幕朝上,亮起后第一时间被注意到。

他伸手去拿,史唐扫见通知栏上的消息,话锋一转:“……一起走?谁要等你一起走?周淮吗?他现在怎么娘们唧唧的,他那体格,也怕碰见暴露狂吗?”

因为诧异声音抬高了些,在并不吵闹的教室里显得有些明显,况且姜织的座位距离他们的本就不远。

“说到体格,”史唐的音量落回去,“我想起来。靠,周淮他丫一个人去把杨霄牧揍了,就上周六的时候,一挑三,还赢了。这事你知道吗……”

沈译驰点开消息,手指戳在屏幕上回了个“好”,同时慢悠悠地接住史唐的话:“你去了他就能一打四了。”

史唐知道自己虚壮,动起手来不如他们仨。“我的意思是,有事大家一起啊。我还能帮他望望风,免得有见义勇为的热心群众报警坏事。”

瞥见沈译驰回消息时要翘不翘的嘴角,史唐好奇心拉满,悄无声息地朝他那边靠过去。

没等看清对话框里的内容,沈译驰率先把手机屏幕往反方向一转,质问:“往哪看呢。”

甜的姜汁:“我在楼下等你。”

姜织发完这条消息便背好书包离开教室,没留意他们的互动。

楼下花坛旁有个女生在哭,从她朋友安慰的内容来看,估计是备考压力太大。

沈译驰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姜织正从包里掏出一小包纸巾递给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似乎还安慰了几句。

路灯和月光笼着她,眼神温和但坚定。

沈译驰没事喜欢往山上跑,对植物了解得多,见到姜织,总不自主地联想到禾本科植物,清新弱小,但有着非常强的韧性,不怕撕扯,不易断裂,具有生猛原始的能量,传递勇气、希望、越挫越勇的精神。

姜织说完话,才看到沈译驰已经下来了。

他两手空空,笔直地站在那,有点不像高三生。因为高三生书不离身,哪怕跑操都得带个单词本速记,又大都眼神过于坚毅或者过于疲惫。

可能是沈译驰回回年级第一的成绩带来的滤镜,姜织觉得他身上总有种深藏功与名的散漫和自信。

史唐说他大考前还能玩半天游戏,反观姜织自打上了高中,从高一开始追赶进度,高二冲刺考重点班,现在高三,依旧是火急火燎,对比起来,她好生狼狈。

“你今天不用带书回家?”姜织问。

糟糕,他忘记了,难怪觉得下楼这一路脚步轻飘飘的,还以为是料中了姜织的态度心里得意。

沈译驰咳了声,说:“要用的家里都有。”

姜织哦了声:“那走吧。”

花坛边两个女孩微张着嘴,盯着姜织和沈译驰的身影,发现什么隐晦秘闻的诧异让她们忘记了说话。

男女生课后结伴放学,学校里不是不常见,但搁在异性缘有口皆碑的校草身上,还真有点挺暧昧的。他一般跟班里的同学,或者十班的周淮一起吧。

周淮也挺纳闷的,自己的合租室友已经连着三天没跟自己一起回家了。

都说高三生时间宝贵,可他怎么都觉得沈译驰像是赶着回家学习的人。

姜织和沈译驰隔着半人宽的距离,一前一后呈斜对角的站位往校外走,临近校门口时,正被周淮逮了个正着。

只听一道悠长响亮的口哨声,紧接着是周淮顽劣调侃的声音:“啧啧,巧啊。我说自己的放学搭子怎么几次三番的缺席,原来是陪女朋友啊。你俩这是要去哪?”

姜织揣着口袋,在回忆亓老师昨晚教授的知识点,走出几步才发现周淮,对于他调侃的话,更是没听全。

“巧,我去补课。”姜织露了个笑,打招呼。

周淮意外地扬扬眉,给沈译驰递过去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周围学生人来人往的,他没太放肆,只说:“我今晚回家一趟,就不回出租屋打扰你——”他故意拖着长音,意有所指似的,隔了一两秒才轻飘飘地加一个“了”字。

沈译驰注意力没放在周淮身上,否则一定要瞪他一眼。

他在想成绩的事,准确地说是姜织的成绩。她几次考试进步得挺明显,照这样下去,高考时一本线是稳的,但能选择的学校还是不多。她白天上课,课间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晚自习后还得补课,回家就要十一二点,不知道她还学不学习。或许可以连个语音或者视频,每天帮她多学一点。

沈译驰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主要是脑子乱,因为刚刚姜织接周淮那话接得太自然了。自然到让沈译驰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代入这个身份。

他总觉得两人关系的进度条拉得太快了。

中间挺多步骤都省了?高三生的紧迫性其实不适用于这件事上。

别过周淮后,沈译驰想跟她正经说一下,没等开口,被姜织抢了先:“昨天亓老师讲了道题,我没太懂,你方便帮我看一下吗?”

路灯照亮女孩澄净虚心的眼神,沈译驰没办法拒绝:“什么题?”

…………

见沈译驰没对给她讲题这件事有排斥情绪,且他的解题思路她恰好能听懂,姜织觉得之后可以经常向他请教请教。

翌日,姜织一大早从吴桐雨那得到消息,学校里有关暴露狂的传闻趋向于积极的一面,说是警察锁定的目标人物,将人带走审讯了。

姜织的心情跟着轻快起来,最后一节晚自习,她戳开沈译驰的对话框,上一次沟通停留在昨晚,她略一思索,简洁地发问:“楼下?”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这都周四了。

下课铃响起前,姜织收拾书包时,收到了沈译驰的回复,简洁地一个字“嗯”。

姜织拿了一份数学试卷,刚到楼下,便看到沈译驰也下来。

沈译驰发现她手里的东西,问:“还要讲题?”

姜织笑着,把试卷连同一包大白兔奶糖一起递过去:“史唐说你喜欢吃糖,我特意买给你的,”生怕他拒绝似的,补充,“当作讲题的谢礼。”

沈译驰只接过试卷,在姜织眼底失落一闪而过时,改口:“我先看看题目,你帮我拆开。”

“好。”语气雀跃,明显是高兴了。

姜织目标定得高,但自我满足感强,大概是小时候练舞太辛苦,她很会哄自己开心,以前每学会一个动作,现在每掌握一个知识点,她都能小高兴一会。

她心里惦记着题目,生怕一走神跟不上沈译驰的思路,因此拆糖果包装袋的动作有些不走心。

她拆完大包装,又撕单颗的小包装。

“这个题……”沈译驰抬眸看来,视线触及到她的手指后,声音略停顿。

姜织眼神微茫,下一秒,后知后觉自己险些把口口声声说是买给沈译驰的糖,拆了粒喂到自己嘴里。

幸好她动作慢,糖还在手上。

“你现在吃吗?”姜织把手指间的那颗糖往他面前递,一副“我照你的要求给你拆开了”的单纯模样。

沈译驰把试卷拿低些,犹豫两秒后,低头衔走了那颗糖。

糖是甜的,牛奶味,在唇齿间溢出香甜的奶味。女孩的手似乎擦过橘子味的护手霜,嗅到时也很甜。

姜织把糖纸连同左手一起藏回口袋里。

十几秒前,他低头要她喂的动作自然,她见他低头又往高处抬了抬手腕的动作也自然。但手指似乎被他柔软温热的唇触到,酥麻感传遍四肢百骸,因为停留时间过于短促,这个隐秘的触碰又好像她的错觉。

“看题目。”沈译驰大概是察觉她走神,出声提醒。

姜织哦了声,望过去,心说沈译驰这一系列反应真的好自然,难道他对异性间的如此举动习以为常?

姜织听得心不在焉,也不敢让他多讲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沈译驰看穿了她不懂装懂的态度,又给她找了两道题目巩固。

当晚,姜织在亓老师家补完课,回家吃完姜国山准备的宵夜,便回房间把沈译驰提到的两道题做了。

第一道题型和姜织问的类似。

第二道问法变化了些,绕了个弯,但她略一琢磨,顺利解出来了。

对完答案,正要把卷子收走,姜织动作一顿,拿起手机依次把两道题拍下来,将照片发给沈译驰。

甜的姜汁:我来交作业。

姜织没抱希望沈译驰会立马回,将手机搁到一边,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做题。

等半小时过去,姜织起身活动肩颈休息眼睛时,才注意到沈译驰的回复。

——echi:是对的。

——echi:还要问哪道?

消息气泡上方没有额外的接收时间,想来姜织发送完没多久,他便回复了。

姜国山热了牛奶敲开门,见姜织站在书桌前,要坐不坐地捧着手机龇牙笑。

和学神交流学习的机会难得,但姜织没有过度消耗,戳着屏幕回道:“暂时没有了。”

大概是命运想佐证“付出会有回报”的老话,周五一早的数学小考,最后一道大题恰好考到了昨晚姜织向沈译驰请教的那个题型。

姜织在答卷前浏览题目时,发现这点,难以置信地瞪圆眼,心说这是什么学神buff。

因为这个小插曲,姜织中午吃饭的心情都非常好。

姜国山送饭时顺便给她捎了两罐剥好的核桃,吴桐雨坚果中不爱吃核桃仁,姜织便没给她留。

课间姜织抓了几枚当零嘴,注意到邓廷朝自己这边瞥,很大方地把密封罐往两桌中间推推:“要吃吗?”

姜织上学期就跟邓廷做同桌,他平日话不多,也不合群——她从不觉得格格不入是什么性格疾病,老爸说过,成绩突出或者在某一方面有天赋的人性格难免有棱有角。像沈译驰这种行事周道妥帖,双商皆在线的人毕竟是少数。

刚成为同桌那会,姜织受家里影响考砸,邓廷注意到她的试卷,疑问她是怎么考进重点班的,皱着眉主动给她讲了道题。姜织能感觉到他有点自卑,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讲题时语气方式偏尖锐,时不时还会开嘲讽,夹枪带棒地说几句伤人自尊的话。不过姜织心大,注意力都放在题目上,自觉屏蔽掉这些,甚至出于感谢,时不时给他带牛肉干之类的零食。

大概是因为她没什么脾气,邓廷偶尔也会很好说话,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交换模式。除了今天——

“不用。”邓廷的语气有点反常,“我是要提醒你小点声,咔哧咔哧跟老鼠似的,难听死了。”

姜织莫名地看他一眼,咬住递到嘴边的核桃仁,慢慢地咀嚼。哪有什么声音。

邓廷看她这幅扮猪吃老虎的样子只觉自己愚蠢:“以后也不用给我带零食了,一点小恩小惠,真当我稀罕。”

…………

最后一排,史唐摸着下巴盯着前方看了会戏,点评:“果然,裂了缝的鸡蛋只有跟苍蝇绝配,蜜蜂一旦飞近点都得被他臭走。这鸡蛋的未来啊,也就那样了,没劲。”

沈译驰疑惑地朝前方望一眼。

没等沈译驰追问,史唐自觉解释起来:“上午不是数学小考吗,姜织的成绩比他同桌高了近十分。邓廷估计有危机感了,中午吃饭时,他就一直在说姜织能有这成绩都是他带出来的,没他什么都不是……傻逼不?”

对于邓廷的反常,姜织理解不了。她压根就不记得数学小考的分数,只对几个扣分点有印象,晚自习的时候,特意找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目巩固。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往日都要在教室里再自习会儿卡着熄灯时间离开的邓廷打仗似的砰砰乓乓一通收拾,拽着书包走了。

姜织被吵得抬头看了眼,还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心急,还是被后排的同学戳了戳手臂,好心地低声道:“因为你数学小考比他考得好,他心里不平衡。”

姜织诧异:“……不能吧。”

后排女生耸耸肩,动作在说“谁知道呢”,脸上却写着“保准是”。

姜织没多言,余光见沈译驰已经开始收拾课桌准备走,也急忙整理要带回家以及补课时会用到的书本。

今晚上事多,忘记提前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了,要不直接到楼下等他,或者他出教室后,自己快点追上去。

正想着,斜后方有人过来,一道颀长的黑影笼罩在她桌上,带来一阵置身山林般的清新气息。

是沈译驰。

没等姜织偏头,沈译驰率先抬手,屈指在桌板上扣了两下,言简意赅地只说了一个字“走”,脚步没停,却明显放慢,顺着过道往教室前门而去。

姜织抱着书包起身时,只看到少年青葱挺拔的背影。

姜织走出两排座位才想起来忘记把保温桶带回家,昨天那个就忘记带了,今天一次得带俩回去。

沈译驰原本站在班级门牌下看手机,临时被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叫去说话。

姜织经过时,听见那女生说:“演讲稿你得新写一份,别再用以前的了。你每回上台演讲,都只是改改开头几句,后面的全一样。真当没人听你演讲内容啊,我每回可都认真听呢。”

女孩声音放轻,有几分抱怨意味,显得关系颇为熟稔。

在说百日誓师大会的事吗?姜织自顾往前走,一副跟他不同路的模样,看似没留意他们的聊天内容。

沈译驰视线追随着姜织事不关己离开的背影飘远,没怎么听女生的话,言简意赅地结束:“知道。”

姜织边走边调整肩上的书包背带,大包小包拎着,看上去一点也不利索。加上马尾辫在肩上扫着,她为了不扯到头发有些不太方便下手。

沈译驰三步作两步和她并排,抬手把她翻转的书包背带调正,无奈的语气中带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急什么?”

“就……”姜织以为他指自己本可以在教室收拾好再出来,自然是担心他等久了,但姜织没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解释上,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着急跟他商量。

这几天一起学习的氛围太好,姜织想跟他聊聊周末去图书馆自习的事情。

因为担心再次被他拒绝,所以姜织心里略犹豫,拿不准怎么邀请合适。

她搓了搓自己食指的第二关节,昨天被沈译驰嘴唇碰到的地方,想到了那颗糖。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喜欢吃糖,请他吃糖果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你周末想不想去图书馆自习?我知道那附近有一家卖手工糖果的店,可以一起去逛逛。”姜织语气谨慎,杏眼里有期待,也有担心被拒绝的忧虑。

有两个男生在追逐打闹,跑得快的男生从姜织和沈译驰中间穿过,把他们冲散,落后几步追过来的男生倒是客气,没选他们中间的路,可就在她绕到姜织另一侧时,为了躲避路过的同学,不小心撞了姜织一下。

对方的冲力太强,姜织往另一侧跌了半步,失去重心眼看要摔倒。

就在这时,手臂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人被这股力道轻轻一带,撞到一堵宽阔平坦的胸膛上,鼻息间一阵温润清新的森林气息扑面而来。

确认她安全后,沈译驰很快把人松开,提醒:“小心点。”

“不好意思啊。”姜织似乎是磕到他锁骨上,下巴有点酸痛,她忍着抬手揉的意识,往旁边让让,拉开距离,心里还记着没说完的正事,“如果周末你来的话,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毕竟是她目的不纯,出于礼貌,姜织有必要提前支会一声。

“你不想去也没事,只要以后下了晚自习我们还能一起走,到家后能在微信上聊聊题目,我就很知足了。”

姜织把该出现的可能性都设想到,熟不知故作无所谓的大度语气在沈译驰看来有丝卑微。

对,是卑微。沈译驰自诩看人很准,他不曾想过一向沉着稳健的姜织,竟有这样一面。像是一个珍贵稀有的生物,被撕碎,露出鲜血淋漓的惨状示人,他心口如同被扎了一根刺。

前一秒因为她的邀约而期待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变成了无措。

沈译驰盯着她下颌处,刚刚拉她时没控制好力道,肩膀似乎撞到她了,他觉得是有点痛,想问问她撞疼了没有。

但此刻岔开话题的行径显得像是逃避她的表态,沈译驰垂眼盯着两人前方的道路,手收进口袋里想摸颗糖出来。史唐说错了,他不是喜欢吃糖,而是小时候缺失的爱勉强用糖果作为寄托来弥补,尤其是心烦了就想吃糖。

不用看也知道,口袋里是昨晚姜织给他的奶糖,他早晨穿外套时,特意抓了几颗随身带着。但沈译驰摸到了糖果又放弃了,总觉得自己表现得越随意越像是辜负了她这般的郑重似的。

“我没想要拒绝,所以……”沈译驰正说着,姜织突然望过来,他到嘴边的话打了个磕绊,才娓娓道来,“你不用有顾虑。”

十七八岁的少年,一颗心赤诚滚烫,他顿了下,别开眼,剖白道:“你之后要说的事,我也没想要拒绝,所以你不用有顾虑。”

姜织微微张嘴,比起喜悦,更多的是震惊。她轻轻地啊了声,确认道:“你竟然能猜到我要说什么?”

挺明显的。沈译驰嗯了声,心说。

姜织了了一桩心事,轻松些,笑容甜起来:“那我们周末图书馆见?”

“可以。”沈译驰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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