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晚

10

姜织一旦进入学习状态,就会变得很专注。直到写完测验卷,检查一遍交给贺老师时,才歇了口气,模糊记起刚刚有人在吵架,是一个阿姨在训斥做错事的孩子,训斥的内容,她没印象了。

贺老师批阅试卷时,尹筱珺煮了果茶招呼姜织去喝。

姜织捧着马克杯慢慢品尝,听到对方闲聊起:“刚才对门吵架没影响你吧。”

姜织眼神单纯:“对门怎么了?”

尹筱珺给了解释:“沈译驰他妈妈来了,不知道谁给小儿子吃了个三无零食,她就埋怨当哥哥的没把人照顾好。”

姜织微微张着嘴,愣住了。

尹筱珺还在说:“搞不懂这个当妈的怎么回事,小儿子的健康重要,大儿子高考就不重要了吗,你刚没听见,骂得可难听了。”

姜织抿着茶水,四五种水果切片煮在一起,香甜可口,但她心里记挂着事,品尝不出什么滋味。

今天的课程结束,姜织和老师一家人告别。老小区没有电梯,一层两户,跨出门槛正对面就是沈译驰家。

她关住身后的门,往前走两步,停在沈译驰家门口犹豫不定。

敲开门说什么?说我上完课要走了?会不会显得太多余。

正犹豫时,楼下传来脚步声,三步做两步。等姜织做出反应时,来人已经出现在楼层中间过渡的平台上。

周淮将棒球棍搭在肩上,右边眉毛不是怎么刮了道伤,颇为意外地勾起嘴角笑了笑,脚步却没停,边上楼梯边打量姜织。

姜织前一瞬因为来人不是沈译驰松下的气,再度提起来。

周淮跟她同班两年,接触算不上多,招呼还是该打的,更何况周淮这人,面对长得好看的异性,不管认不认识都能聊几句,语气自然且亲昵:“要走了?”

姜织点点头,呆头呆脑地说了句:“回家吃饭。”

周淮侧身让姜织先下,盯着她下楼的背影直至消失,才掏出钥匙开门。

房间比他早晨出门时要整洁。他和沈译驰都不是邋遢的人,他是洁癖,沈译驰是讲究,因此里里外外保持得清洁无异味。只不过此刻过于干净了,俨然是特意打扫过。

不至于吧,只是女生来趟家里。

也太讲究了啊沈译驰。

周淮换了鞋走过玄关,见沈译驰在阳台上打拳。

沈译驰头上扣着卫衣帽子,锋利的脸部轮廓被遮挡,他是易出汗体质,深色的卫衣被汗水打湿吸附在身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凸显出来。

周淮把棒球棍插回搁杂物的收纳篮里:“怎么不留人吃饭?”

“你碰见了?”见他回来,沈译驰挥拳的动作慢下来,又两拳,他扶住晃动的沙袋,把帽子拉下来,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入平直的肩颈处。

周淮的声音从厕所传来:“对啊。你也没出去送送人家,我看她在门口恋恋不舍不想走呢。”

“没把人赶走已经算教养了。”任谁被劈头盖脸地冤枉责问一通,都不会好受,更何况对方是自己亲妈。

沈译驰摘了手套,一圈圈地绕着把绷带解开,运动过后皮肤比平时还要白,心口窝着的火被运动发泄出多半。

周淮看到卫生间墙砖缝隙里的陈年污垢都给清了,越发肯定自己没感觉错:“房间你打扫的?”

“她找的保洁阿姨。”提到这,沈译驰再度皱眉,烦躁油然而生。他妈不是觉得出租屋不顺眼,是看他不顺眼,从小到大都是。

“这是已经管到你生活里了。你怎么想的?”周淮诧异,真是小瞧了姜织这个小姑娘,看着温温柔柔,控制欲这么强。

沈译驰一身汗,没立刻坐下,站在卫生间门口想歇会再洗澡:“你不是说过吗,等出去上大学,见面没那么方便就好了。”

嚯!周淮正洗脸,碰到眉骨的伤嘶了声,闻言,站直些,意外地偏头看他:“兄弟,没看出来,你有渣男的潜质。你现在不会是背地里暧昧着,连名分都没给人家吧。”

“什么暧昧什么渣男。我妈轮到我给什么名分,她和我爸没把我扫地出门已经是看在我还给他们长脸的份上。”

沈译驰站在那低头玩手机,看的是沈一星用无人机拍的一小段视频,镜头晃得厉害,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他没什么耐心地划着进度条,抬眼时扫见周淮眉骨的伤,比起探讨自己和家人的陈年旧疾,更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周淮道:“啊什么你妈?我在跟你聊姜织呢。”

“……”

“……”

沈译驰疑问状,拇指划着屏幕把视频嘈杂的背景音关掉。

四周静下来,只有卫生间下水道的水流声。沈译驰把刚才一句接一句的对话大概回忆一遍,问周淮:“你回来时,姜织在门外?看错了吧,她在对面亓老师家补课。”

“从门口路过,还是在门口滞留,我还是能分清的。”周淮擦干脸,把毛巾搭回去,“你连她在亓老师家补课都打听到了啊?”

周淮语气词发得轻巧又搞怪。沈译驰本就烦,他很少被什么事情绊住手脚,自诩在感情上同样得心应手,可真亲身实践才知道是盲目自信,不论怎样都使不上力,

“要看热闹先交门票。”沈译驰凉凉地瞥过去,把手机收起来,揣着兜,这会儿运动带来的热意消散得差不多。

周淮靠在盥洗台上,不急着走:“我想想啊,拿什么当门票,我别的没有,恋爱经验不少。要不我给你出个招?”

他故意起个话头,不说后话,等沈译驰回应。

沈译驰倚在门框上,无波无澜地回视他,没反应已经是最好的反应了。这是在等他说呢。

周淮伸了个懒腰,说:“我看姜织挺主动的,越是这时候,你越要以不变应万变。你不用做什么,先看她做什么。但不能光看,你得……”他慢悠悠说着,顺手拿起台面上的剃须刀,递过来。

沈译驰一脸莫名地接住:“给我这个做什么?”

周淮笑:“就是这样。你要把心思递出来,但不说是给她的,想法子让她主动接过去。有句话听过没,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

沈译驰板着脸,把剃须刀往他胸膛上一按,径自越过他往淋浴区走,赶人:“没事腾地方,我要冲澡。”

高三生上了一周课,高一高二的还没有开学。

姜织一早进学校,见校门口停了辆警车,执勤的保安注视着鱼贯而入的学生,神态比平日要严格。

吴桐雨掌握了一手线报,及时同步给她:“是有女生在学校附近遇到暴露狂,我爸一大早就被叫回学校解决这个事。吱吱,你晚自习后还要去补课,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一个人害怕,可以叫我陪你!”

上楼时姜织还能听到有学生危言耸听地八卦,等进了教室,大家忙学习,丝毫没为此分心。

姜织回座位,把书本从包里放到课桌上,最后摸出一包牛肉干,递给同桌:“你爱吃的。”

邓廷对她的讨好习以为常,无奈又受用地接过,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扫了眼包装份量,推开自己写的练习册,示意姜织:“今天要问什么题,拿出来吧。”

姜织弯眼笑,不好意思道:“有好几道,要耽误你多一点时间。”

“小意思。给你讲一遍就当我巩固了。再说,拿人手短。”邓廷撕开包装,吃着帮她看题目。

…………

史唐鼻子灵,敏锐地嗅到空气中的牛肉干味道,抻着脖子耸了耸鼻子,盯着正前方隔着两排座位的正在帮同桌讲题的邓廷。

过了会,他往沈译驰肩臂上一靠,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闲聊:“真羡慕姜织的同桌,每天都有不同的零食吃。”

“你注意到没,姜织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很会跟人相处。我可记得邓廷心眼挺小的,见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之前你俩一起参加物理竞赛,他被刷下去后,背地里没少阴阳你。但我看他跟姜织相处得就很好,给人讲题时多有耐心啊。”

下一秒,史唐突然惊呼一声,沈译驰顿笔时硬生生拖出了预期,罪魁祸首无知无觉,震惊于自己的发现:“他不会喜欢姜织吧。”

沈译驰沉重地叹气,换到左手拿笔,右手把桌角洗干净的苹果拿起来,塞他嘴里,头也没抬,说:“你换个梦想吧,别当什么外交官了,去当狗仔,挺合适的。”

“我这不是学累了,闲聊嘛。”史唐嘎吱咬了大口苹果,埋头写题。

沈译驰却搁下笔,从口袋里摸了颗糖,靠在椅背上,边剥边盯着正前方看。像是学累了望着虚空放松眼睛,视线没什么落点地随意看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的是什么。

女孩束的马尾辫永远蓬松柔顺,耳廓小巧,耳垂圆润。

“说到谈恋爱,我只服周淮。”说史唐适合当狗仔,他还卖弄上了,低头写题时不耽误闲扯,“周淮是真擅长。你看他身边女生换得勤吧,但能把每一个都处理好,连个要死要活纠缠不清哭闹的都没有。”

“……”

沈译驰咬碎齿间的水果硬糖,没接话,想到周淮借一个剃胡刀言传身教出主意时信手拈来的架势,以及他那个主意。

不得不承认,他听到心里去了。

初中时沈译驰注意到周淮,便是觉得他这个人有意思。

沈译驰因为家人的态度,对人情社交格外敏感,周淮曾做过他一段时间的观察对象。

难说从周淮身上学习到了什么,沈译驰能有如今的性格多多少少会受他的影响。

周淮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但确确实实很会行事说话。

史唐吃完苹果,没怎么解馋,闻着牛肉干的味,也想吃了。课间去十班找周淮时,赶巧顺了半包回来。

估计是姜织给吴桐雨,周淮从她那拿的,跟姜织给邓廷的一样。

史唐尝着不错,大方地给沈译驰留了一半。

史唐往他桌上放的时候沈译驰没在,等他回来看到桌上眼熟的包装袋,下意识瞥了一眼姜织的座位,才问史唐:“谁给的?”

“我从周淮那顺的,还挺好吃。”史唐说。

沈译驰正在拆里面单独的分包装,闻言,把拆到一半的这小袋,连同桌上的大袋一同丢回史唐的桌上,毫不留念:“你自己吃吧。”

史唐正想说自己没吃够呢,后知后觉沈译驰脸色不对。

好端端的,他突然生哪门子的气啊。

…………

高三生紧要任务是学习,韩秀成下午上完课,临离开前提了句学校周边的治安隐患,提醒大家早晚上下学注意安全。

姜国山也得了消息,发信息问姜织晚自习后补课的事情。

“那条路上经常有同学,我很安全的。”姜织胆子不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姜国山难免担忧。她特意回了个电话,让老爸安心。

姜国山又念叨了一次高考完送她去学功夫的事,姜织一一应着,说了会,才回教室。

还没到晚自习的时间,教室里学生随意走动。

姜织拐进门时,沈译驰正从讲台上迈下来,要出门。因为她是突然出现的,沈译驰没注意到,两人险些面对面撞到一起。

“抱歉……”姜织低声说完,才注意到是他。

沈译驰本能避嫌,往旁边躲了下,高个宽肩行动灵活,但看着重心不太稳

“没事。”他冷淡地看她一眼,丢下一句,径自出了门。

姜织回忆他的态度,内心犯嘀咕,回座位时,余光注意到沈译驰从前门出教室后,身影经过一扇扇窗户,最终从后门拐进来,坐在座位上。

他在做什么……

——是还在生气吗?因为周末的事?可周末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这时上课铃响,姜织没多浪费时间。

正如沈译驰所说:短暂的停滞和落后会为冲刺提供意想不到的动力。

她只要一碰到书本,注意力便高度集中,身体里绷着根弦,无暇为沈译驰是否还在生气、晚上如果遇到那个暴露狂该怎么办忧心。

晚自习后,姜织照常去亓老师家补课。路上听英文歌放松时,看到家族群里有消息弹出来。

发消息的是二姑,在跟奶奶说话:“妈,我哥那天去吃饭了吗?我又打听了下,她是三婚,之前两段婚姻生的都是儿子,身体好着嘞。”

姜织很快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耳机里歌手嗓音婉转动听,姜织什么也听不见,胸口起伏,怒气伴随着呼吸翻滚。

她戳开对话框,手指飞快地编辑着,试图质问重男轻女的奶奶和嘴碎挑唆的二姑。

没等她编辑完,二姑的消息很快撤回,仿佛是发错了地方。

但其中的几个关键字眼如同一根刺,狠狠地扎在姜织心口,很多年了,她始终不能释怀,尤其是父母离婚后。

可能是受学校通知的影响,今晚这条路上格外冷清。

这里是居民区,经过的不止有学生,姜织注意力在手机上,走出一段,才发觉身后跟着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可能是喝了点酒,说笑声音量高,正摇摇晃晃朝着姜织走近。

她紧攥着书包带,适才觉得害怕,偏偏这条路邻着小区墙外的绿化带,没有店铺,唯一的一所幼儿园大门紧闭,保安室灯光暗着,不见人。

眼看着后面两个男人越来越近,姜织就要跑起来,但估算距离,真跑起来,她未必跑得过对方。

她捏着手机,第一时间拨出老爸的电话,姜国山的电话一直处于占线中,迟迟没有人接。

姜织又一次朝后方偷瞄,只见其中醉得厉害些的男人被同伴拽了下,穿过街道走到路的另一边,嘴里依稀说着:“别瞎嚷嚷,吓到别人了……”

虚惊一场,姜织见状才松口气,正要收回视线,瞧见自己刚走过的路口处过来道熟悉的身影。

男生腿长,步子迈得大,经过姜织时,注意到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循着声音朝街对面两个醉酒的男人望去,以为她是害怕。

男声清晰:“去补课?”

姜织抿唇勉强露笑,嗯了声。

沈译驰率先搭话,但没有深谈的意思,一问一答后,他轻点头,自顾往前走。

这时,姜织手里的手机震,是老爸回过来的电话。

她接通,也抬步往前走,没提刚刚的“危险”,反倒是姜国山不确定她看没看到家族群里的消息,语气试探犹疑,姜织心里明镜似的,没拆穿,说着急上课挂断了电话。

锁掉手机前,她注意到时间,心说不好,要迟到了,才急急忙忙加快步子。

夜晚,长街上,女孩短靴带一层薄薄的跟,踩在沥青路上,哒哒哒,紧密又清晰。

姜织和沈译驰顺路,一前一后走着,皎洁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沈译驰的步伐。

是自己走得太快了吗?怎么感觉沈译驰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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